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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赵大业
万玛才旦导演在赌博app开幕前仙逝,为纪念这位一直专注于藏地题材电影创作、被誉为“中国影史藏族母语影片开创者”的杰出作者型导演,今年的电影节特别在“向大师致敬单元”安排了6部他的代表作品,让我们可以在大银幕的光影世界中再次与他相逢,并致以深深的敬意。其中聚焦藏族女性生活的《赌博app》因在母题、运镜等方便的显著变化而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气球所特有的轻盈飘渺的气质和与童真、自由相关联的属性,使它为许多导演所关注,以气球为名的作品不胜枚举,其中就有荣获1956年戛纳国际电影节金棕榈最佳短片奖的《赌博app》和侯孝贤为向前者致敬而拍摄的《赌博app》,还有贾法•帕纳西获得第48届戛纳电影节金摄影机奖的《赌博app》。万玛才旦在本片中赋予了气球更丰富的内涵、更复杂的意象和指代。影片以透过“白气球”看到的高原景象开篇,它既是不谙世事的幼子手中的玩具,也是成人那不愿为外人道也的秘事,它横亘在孩童与成人的世界之间、泾渭分明地分开了科学与传统、世俗与信仰、老一辈与新生代,更在暗线中点明了女性意识的觉醒和对自主决定生活的渴望。一个小小的道具简洁明了地勾勒出达杰一家三代人看待事物的不同观念,更直接牵扯出因避孕失败所引发的一连串生动活泼又耐人寻味的家庭故事。红气球则是片中另一个重要的道具和意向,它无言地呈现了达杰在经济上的窘迫,更在本片海报中化为孕肚,气球的一边是生命和期望,另一边是选择与自由。
导演和作家的双重身份,使万玛才旦的作品都充满了文学性,他用更近于文学的手法来构架影片,使得电影的文本内容简洁又富有韵味。《赌博app》采用双线叙事:一条线是卓嘎意外怀孕,因家庭条件所限不想再生第四个孩子,但随着公公的去世,上师指明她腹中的孩子是公公的转世,一家人在宗教与现实、亲情与困顿间进退维谷;另一条线是卓嘎因情伤出家的妹妹香曲卓玛回家探亲,尘缘未了的她再次与旧情人相遇而引发了信仰与爱情间两难的困境。本片更多地以女性视角呈现故事,在细腻的剧情推动下,逐步完成了片中人物在精神上及对待爱情、婚姻与家庭责任等方面的态度上的多重转变。情节通过对白文本和镜头语言铺陈,同时又植入一系列象征、隐喻把故事的弦外之音点播的清楚明了。以羊喻人便是遍布全片的存在,种羊和达杰、母羊与卓嘎,人们被困在爱欲、生养、贫困、信仰之间无法自拔。所有的选择都是两难,被命运裹挟前行的人们一如没有选择权的羊群。导演在处理矛盾要素时并未落入二元对立的窠臼,因为信仰对于藏民来说如同空气般不可或缺,它根植于生活的各个方面,关乎生死,也关乎前世今生;爱情、亲情、生养、教育同样是生活中不可分割的元素,关乎情感,也关乎选择和自由。它们是生活的一体两面,是任何一面都无法轻易割舍的羁绊。导演只不过用戏剧化的手段把生活浓缩后呈现在我们眼前,在这里无关善恶、也无所谓对错,有的只是自己从个人角度出发、考量后所做出的抉择,和他人从另一个角度观察所作的判断和反应。
导演也用文学的逻辑建了构影像的多重含义并打造独特的质感。影片极富风格化的摄影与文本内容交相辉映、彼此衬托。精致的构图,在美之余更强化了叙事功能。对立与亲密、神圣与世俗、彼岸与现世,通过一条水渠,一扇门窗,一道阴影在画面上的分割,划分得一目了然,人物间的关系和不同心境的对照跃然眼前;手持长镜头的大量运用,不但全景式地串联起不同时空,细腻地描摹了人物的心理变化轨迹,晃动的镜头也真实展现了主人公左右摇摆和挣扎的心绪;四处超现实/梦境镜头,如梦似幻、精美绝伦,充满诗意与视觉冲击。现实与梦境的交织缠绕,加上轮回、藏地、上师、尚未斩断情丝的出家人等充满神秘色彩的符号,引发观众无尽的好奇与联想。
结尾两个红气球一个爆裂,一个悠然升空,所有角色都在用那藏民清澈的大眼睛关注着。他们获得自由了吗?似乎都没有,俗世的卓嘎没有,出家的香曲卓玛没有,就连仙逝等待转世的老爷爷也没有。但却不见丝毫的焦虑和悲伤。在高原严酷的自然环境中生命总能找到自己的出口,怡然自得、肆意赌博app,生活在那里的人们也总能实现信仰和现实的平衡。影片既讲述了主人公们的困境和内心纠结,描画了女性意识的觉醒以及男性对女性困境的认识与反思;也刻画了祖孙三代人的亲情,夫妻间甜蜜的爱情,朋友间豪爽的友情。纵有种种不如意,但有爱你的家人陪伴、有知错能改的伴侣相随,生活总是充满了希望。对宗教的虔诚构建起影片在精神层面的纯净与美;藏民敢爱敢恨的直爽性格和藏地壮美的自然风光成就了影片真实、真诚的底色;对女性困境的探讨、解析则折射出导演的善良与人文关怀。
就像生活本身,面对困境常常不能立时找到完美的解决方案,但总有希望,时间早晚会给出答案,人们也总会根据境遇找到力所能及的幸福。影片的开放式结尾利用所交代的信息,形成即不互相矛盾又能同时支撑两种排他可能的线索,交给观众思索,思索面对困境时应做的改变,思索必须做出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