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金平
影片《赌博app》(2108,以下简称《赌博app》)把印度传奇演员桑杰·达特不平凡的演艺生涯搬上了大银幕,但没有拘泥于真实的人物原型,更没有用平铺直叙的方式罗列人物的生平事迹,而是进行了大胆的改编和虚构,强化戏剧冲突,增加了剧情的感染力,并通过独特的情节设置方式,带领观众抽丝剥茧般接近事件的真相,也接近人物的真相。同时,影片对传媒时代的癫狂、扭曲,进行了辛辣的批判,使影片具有时代的反思意义和思想的穿透力。
影片《赌博app》是一部励志片,观众看到了即使是出身优越、功成名就的演艺明星,同样会在人生的不同阶段经历各种至暗时刻,同样会在诱惑与恐惧中走向堕落或绝望。而影片的核心主题,就是表现桑杰如何一次次从困境或绝境中顽强挺立,昂首向前,“用破损的长矛抵抗失败的入侵”。
而且,影片《赌博app》无意于打造一部严肃的传记电影,而是想在一个更为宽广的视野里,在更为复杂的人物谱系中,在更为现代的传媒环境中,让人物面临更为艰难的情境,同时也表达更具人生启示意义和时代反思精神的主题。——《赌博app》的艺术得失都来自于影片的这种叙事和主题野心。
桑杰在影片中遇到的危机有三个:吸毒差点毁了演艺事业和生命;因藏枪事件指控为恐怖分子;因不实的新闻报道,入狱六年仍未在大众心中洗雪恐怖分子的嫌疑。按照电影编剧的一般套路,人物在度过这些难关时,除了彰显个人的意志与力量之外,还会设置一两个“帮手”。对于这些“帮手”,大多数电影都会小心翼翼地控制好尺度,既要让他们对主人公产生重大影响或人生指引,又不能冲淡主人公的存在感,更不能削弱主人公的魅力与力量。
影片在桑杰周围安排了过于豪华的“后援团”:作为印度国宝级演员的母亲,身为印度著名导演和演员的父亲,真诚而善良的挚友卡姆利,宽容而隐忍的妻子,坦诚而犀利的传记作家温妮。帮手众多并非“原罪”,但桑杰在大多数时间里,精神支撑基本上都来自于这些“帮手”,尤其是父亲。桑杰深陷毒品的泥潭之后,除了有卡姆利的鼎力相助和母亲的殷切期盼之外,主要靠父亲的感召和强硬手段。尤其桑杰卷入恐怖分子的嫌疑之后,父亲借助三位歌手的音乐,带领桑杰战胜恐惧、消极和羞辱,并最终活出一份“任由他人评说”的坦然与超脱。
在父亲的人格感召下,桑杰确实变得越来越理性、勇敢、有担当。为此,影片设置了几个重要的煽情场景:父亲看到桑杰痛打毒贩祖宾时,露出了欣慰的微笑;桑杰拒绝为了个人自由而牵连家人时,父亲感动得哭了;桑杰在身受指控时,仍然在演艺事业取得突破性成绩,父亲的标签从“恐怖分子的父亲”变成了“黑帮分子的父亲”(桑杰在影片中饰演黑帮分子)。桑杰入狱之后,通过主持监狱中的电台节目,一步步完成了内心剖析和人生反思,同时也通过对关键事件的回顾与澄清,得到了传记作家温妮和朋友卡姆利的理解与尊重,从而获得了内心的慰藉与精神上的鼓舞。
影片选择桑杰人生中几个灰暗时刻来表现人物的煎熬与成长,这是很不错的编剧思路,但影片过于突出了“帮手”的支配性作用,使桑杰在走出人生低潮时“外力”过于强大和持久,人物的许多转变稍微容易了一些。至于一些煽情性的场景,固然令人感动,但也容易使影片因时刻处于情感高位,而忽略了更为隽永的情感顿悟与自我反省。
更为重要的是,影片要表现的是人物如何从困境中突围,而非探讨人物为什么会深陷困境。影片多次提到,新闻报道根本不在乎事实,只在乎爆炸性的标题和有卖点的素材,甚至不惜用夸张的方式对读者进行误导,同时又在耸人听闻的标题后面加一个问号而摆脱法律风险。影片的“彩蛋”部分,主人公置身于一个用报纸糊裱的卫生间,载歌载舞,痛斥报纸毫无原则地将一些捕风捉影、主观臆测、恶意误导的消息,用“消息人士称”的方式来虚设一种可靠性和合法性,成为“作恶”的帮凶。
影片过分强调了新闻报道对于主人公的伤害,这在叙事上犯了两个错误:在暗示了桑杰的处境主要来自于媒体不负责任的报道之后,会弱化观众对于桑杰身上光亮与阴影部分的清醒洞察;当影片的主题滑向对于传媒时代新闻伦理的思考时,会淹没影片意欲表达的对待人生的积极态度。
影片为了保持情绪的丰盈,大量引入了歌曲。这些歌曲虽然不再用独立的歌舞段落打断剧情,而是运用音画对位的方式实现了“歌以咏志”,用歌曲来传达人物的心声,或者呼应人物的处境,但过于泛滥的歌曲对于印度以外的观众来说,可能终究是一种观影负担。此外,影片过分夸大了歌曲对于人物转变的思想触动意义,这多少有些理想化。
总体而言,《赌博app》结构宏伟,视野开阔,情节感人,歌曲多样,而且对于所有人有着共通性的人生启示意义:在逆境中永不言弃,在众口烁金中任由他人评说。但是,影片节奏毕竟略显拖沓,对于主要人物的刻画有些单薄,部分情节的逻辑性存在问题,影响了情绪感染力和思想的深度。同时,影片过多地纠缠于新闻报道对于人物困境的推波助澜,在主题的把握上有些误入歧路。